浮生若夢繁華盡(繁華一晃,浮生若夢)
淅淅瀝瀝,淅淅瀝瀝,一場夜雨下得歡喜。就像一個頑皮的孩子,赤著腳跑過田埂,跑上山崗,跑進森林,跌倒在小溪里,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便蕩漾開來。
已是入夏,陽光火辣,蟬鳴聲聲,一樹蔥蘢。繁花落盡處,有果藏于枝葉間。累累果兒耐不住喧囂的誘惑,探出腦袋張望外面的世界。
白天,立于窗前,看一簇芭蕉迎風搖曳,日子揚起的灰塵污垢了葉的綠色,只有中間剛抽出的那一片卷卷的葉子,青綠的讓人心動。
庭院深深,寂寞凌凌,若不是這一樹綠葉,一簇芭蕉的陪伴,人生或許又多添些許孤獨。
早該有一場雨下,滌盡塵土,洗去鉛華,煞一煞夏的囂張與狂妄,靜一靜心中的焦躁與無助。
聽著滴滴答答的雨聲,像天庭的鋼琴聲遺落人間,又似怒打芭蕉的歡愉,又如屋檐滴下的感嘆,再聽,仿佛是果子落下地面。
枕著濕漉漉的空氣,想著窗外的事情,沒有了睡意。
其實,我的人生里也需要一場飄飄灑灑的雨,讓思維醒來,面對未來,而不是終日沉溺于朦朧的往事,過于執念那場聚散。
我已老去,思念還在繼續。果樹枝繁葉茂,芭蕉也一片碧綠。寬大的葉片在風手舉起敲窗的手,呼啦,呼啦,像你在喊我去捉蟈蟈,去放風箏,去揍那個欺負你的小胖子。
你栽那樹時,枝中已經開出幾朵孤清婉麗的閑花。讓人心生懷疑,它能否挺過盛夏。結果令人欣喜,它活出一片燦爛綠陽。
贊嘆它頑強的生命力,感嘆你細心呵護的耐力。如今想起,你是故意在栽培下讓我在某一時念起的標記。
你說結果的時候一定喊我來吃,不許讓別人品嘗你的勞動成果。我點頭如搗蒜。
隔年,你又拿來一株寬大葉片的是樹又不是樹的植物。從沒見過這樣的品種,你說這是芭蕉樹,南方特有的樹種之一。你說你要去長有這種植物的地方。
當時并沒有不舍,以為你是開玩笑一樣。
你總是騙我,我也總是聽話地上當。記得那天你帶了幾個白里透紅,晶瑩剔透的果子給我。別說吃,見都沒見過。我狼吞虎咽吃完后,你告我那是毒果,只有你才有解藥。條件是放學等你,騙我巴巴地等你兩個星期,最后才知道那兩個星期你值日。
如今,樹掛果無數,芭蕉長成一片瀑布。看樹如見人,看芭蕉呆呆入神,便有一股凄涼彌漫全身。
無法抑制的相思,一次一次,一遍一遍,漲漲落落,近近遠遠,我是那有情人。
終于明白,名利場上的勾心斗角,生活中的兜兜轉轉,都不是我最想要的東西。只要與你守這樹果實,看這一片芭蕉便是最幸福的事情。
聽雨滴滴點點,一下重,一下輕;想你一會近,一會遠。披衣而起,夜籠四野,水流成溪。斜風細雨不須歸,芭蕉樹下思芳菲。終究逃不過你的算計。
卜落卜落,果然有果實落地,每落下一個果,我的心就痛一下。
我曾去江南找你,走遍大大小小的巷子,登過詳詳細細的尋人啟事,都沒有任何音訊。不是沒聯系,而是沒法聯系。雖然你在我的心里揮之不去,在塵世間,我與你卻隔著千重山,萬重水。
不想與你失聯,帶著期盼,帶著你栽種的果實,滿街的尋轉,果實已經腐爛,還沒有找到你。
你一定躲在一旁,看我東張西望的傻樣,笑得合不攏嘴。就像那次,我們在水庫邊上挖野菜,突然發現你不見了。視野空空,只有水庫的湛藍煙波浩渺。我焦急地大聲呼喊,嚇得雙腿癱軟,我分明看見那水一圈一圈地往外擴散。你突然跳出來,笑得前仰后合。我又驚又喜,居然忘記了怪你。
這次,我流淚,我是真的焦急,你又在哪里,怎么不跳出來給我驚喜!
柳色青清,時光慢慢。微雨如酥,和風慵懶。我盼雨等風。命運總不能太殘酷,不可能讓我的希望個個都落空呢!
夜色微醺,煙雨輕輕,淋濕了一街的路燈,空落落的街道上,只是我涉水的腳步聲。
總是記住你的好,想著你書包上的那只小花貓。你炫耀說這個書包是另一個國度的產品,你爸的朋友飄洋過海帶過來的珍貴物品。的確,那個書包獨一無二。我摸過,質量真的無與倫比。
你是遺落我心上的無瑕珍珠,心里心外,心上心下都歡喜至極;雨是滴落大地心上的玲瓏碎玉,滴滴答答,淅淅瀝瀝,哪里都是它的足跡。
一簾雨,一懷事,一樹蔥蘢盎然的蔭涼,一窗芭蕉綠染的窗。窗下讀書寫作,呆看麻雀不時飛過。人間日月,既便沒有小確信,也可以這樣消磨而過。
春來春去,鶯飛草長,不知為誰守候,不知為誰張望。錦瑟素年,無法溫柔時光,無法放飛敞亮。與樹相對無言,彼此無話間,甜蜜裹挾的凄涼。
誰種的參天果樹,葉葉枝枝布滿溫情,花花果果攪動光影。誰栽的芭蕉樹,綠染了四季,占據了庭院半壁,讓人心生閑愁。
有朋自遠方來時,搬兩把藤椅坐在果樹下,說幾句閑話,談一晌閑事。誰也看不破,重重心事里住著多少傷楚。
春天,看著條條樹枝抽出嫩芽,開出一簇簇燦爛的繁花,夏天,看著一樹蔥蘢庭院,陽光從縫隙里跌落地面。秋天,看著枝頭掛滿果實,散發出誘人的香甜。冬天,看它頑強抗寒,永不服輸的強悍。它們是有生命的,否則怎能與我促膝長談,伴我日日夜夜,青絲霜染。
我是懦弱的人,更改不了世間的事,解脫不了凡間清愁。唯能做到的就是,牢牢記住那個水流云散的紙上江湖。你一把長笛吹皺我的心湖,一柄長劍舞出了今世孤獨。如今,不知你在哪里種月沐陽,在哪個島上為主做王!
“梧桐葉上三更雨,葉葉聲聲是別離。如今風雨西樓夜,不聽清歌也淚垂。”
繁華一晃,浮生若夢,今夜,誰是那多愁的人。